东方网10月13日消息:10月10日,莫斯科的天空阴沉沉的,阵阵凉风将地上枯黄的落叶卷起,任其四处飘落,就像有人在半空中抛撒了纸钱。
还不到下午两点,位于莫斯科良宾诺夫大街旁边的墓地里已经聚集了数百人,他们按顺序步入公墓的悼念大厅。在悼念大厅中央,一口黑色的棺木上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鲜花,仍然不断有人把手中的鲜花抛向棺木。在棺木旁边黑色的相框中,一位金发的中年女性微笑着回头凝视。
阵阵呜咽声在大厅中回荡,在擦拭眼泪的人群中,有太多俄罗斯人熟悉的身影,这些在新闻报道中坚定、冷静的知名记者们,此时已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48岁的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走了,被称为“俄罗斯媒体的良心”的她,被罪恶的子弹夺去了生命,作为她的同行,谁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同一天,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安娜被谋杀事件是“令人恶心的残忍罪行”,不管凶手的动
机是什么,都将受到惩罚。
1.“良心”被谋杀了
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这是个在俄罗斯家喻户晓的名字,她以报道车臣战争而闻名。但她并没有宣扬联邦军队在车臣的文治武功,而是将视线聚焦在普通百姓和战争背后的丑恶上。正是由于她的报道,车臣百姓的苦难,甚至被俘的车臣武装分子遭受的非人待遇,才被世人所知。因为这样的原因,安娜被公认为“俄罗斯媒体的良心”。不过,充当“良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报道,不止一次引来了死亡的恐吓,也不止一次迫使她远避他乡。但安娜仍然在工作,她作为俄罗斯《新报》的评论员,一直在为争取人权与公理而斗争。
最近一段时间,安娜的工作比较轻松,周末似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10月7日清晨,安娜和女儿维拉商量之后,决定去位于郊区的别墅度周末。上午10点多,母女二人开车离开家,去采购食物。购物对于女性来说无疑是快乐的,安娜和女儿的采购一直持续到将近下午5时。安娜准备把采购的物品放回家,再驱车前往别墅。车子开到楼门口后,女儿维拉可能是有点儿疲劳了,坐在车上没有下来。安娜提着两个袋子快步朝家门走去,她不曾留意,一个头戴棒球帽的家伙在尾随她……
安娜上了楼,将物品放好,然后乘电梯到了一楼。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安娜面前。安娜预感到不妙,试图关上电梯门。陌生人用脚挡住了电梯门,同时掏出手枪,扣动了扳机……
第一个发现安娜遇害的是她的邻居。邻居喊来了附近的保安,随后,警察和急救人员赶到了现场。在电梯间里,警方发现了一把被丢弃的手枪和4个子弹壳。
警方通过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确认,谋杀安娜的就是那个头戴棒球帽的家伙。有消息指出,《共青团真理报》的一名记者,案发前曾在安娜家附近办事,发现一个头戴棒球帽、穿着深色上衣的男子行为诡异。按照这名记者的说法,这个男子大概35岁左右,看起来是个斯拉夫人,身体健壮。
目前,俄罗斯警方已经根据掌握的线索勾画出嫌疑人的图像。调查显示,这名嫌疑人可能还有同伙。
2.她在剧院中与恐怖分子周旋
安娜在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中的表现,让很多人记住了她的名字。2002年10月23日,莫斯科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剧院人质事件,800余人被车臣恐怖分子劫持为人质。当时,俄罗斯官方与车臣恐怖分子之间急需沟通渠道,车臣恐怖分子点名要安娜充当中间人。于是,在当时的电视画面中留下了这样的镜头:女记者安娜镇定地穿过弹痕累累的剧院大门……
10月28日,在人质事件结束后,安娜在《新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谈判的代价》的文章,详细记述了她在剧院中与恐怖分子周旋的经过:
我在这个悲剧中的作用,从10月25日开始。11时30分,我和恐怖分子通了电话,他们同意我进入剧院和他们见面。13时30分,我赶到事发地点。和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位医生,我们用半个小时商讨了怎样敲门等细节,然后乘坐载重卡车进入警戒线内。当我站在剧院门口时,我感到非常恐惧。我们进入剧院,大声问:“有人吗?”回答我们的是一片寂静。
我一直在大喊“我是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并慢慢沿着楼梯往上走。2楼的观众休息室里一片寂静,很黑,也很冷。我又一次大声喊道:“我是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此后,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戴着面罩的人。他对我很友好,但对医生的态度很差。他问医生:“你是为了名誉而进入这里的,是吗?”我对他说,医生已经70岁了,他已经做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已经有了很高的荣誉。
我说完这些话,我们开始了短暂的争吵。我明白,应该打破僵局,但是一切并不那么简单。那个恐怖分子问,为什么把车臣的孩子和其他孩子区分开来,为什么不医治车臣的孩子,难道他们就不是人吗?我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们都有着一样的皮肤,一样的骨头,一样的血。”
我问他,我能不能坐下来,因为我的脚动不了了,鞋底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又好像是粘上了什么东西。他马上同意了我的要求。我把鞋脱下来,仔细检查。我担心脚底粘上了凝固的血液,却发现可能是水果冰激凌之类的东西。
为了见恐怖分子的头目,我和医生等了20分钟。此后从楼上的楼梯探出一个戴着面罩的头,他问我有没有去过车臣。当我回答“有”的时候,看得出来,他很满意。我问他来自哪里,虽然我并不期望他真的回答我的问题。出人意料的是,他回答了。但是,他们的长官还是没有出现。
然后出现了一个身穿迷彩服,蒙着脸,个子不高但很健壮的男人,从他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他让我跟他走。我吓得两腿发软,但还是跟着他走了。我觉得他就是恐怖分子的头目。
我们来到一个又脏又乱的更衣室。我觉得有人走到我身后,就回头看了一下,原来是错觉。这时,那个头目对我说:“不要乱看,和我说话的时候要看着我。”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把面罩拉到额头以上,说他叫巴卡尔,这时我完全可以看清楚他的脸。他一直把自动步枪放在他的身边。在结束谈话时,他甚至向我道歉:“我已经习惯枪不离手了,睡觉和吃饭的时候都拿着枪。”看来,他是个一直都在战斗的人……
安娜冒险进入剧院的行动,效果立即显现出来。在她的努力下,恐怖分子同意外界通过安娜给人质提供水和果汁。
3.杀害安娜的凶手到底是谁
安娜的死让每个知道她的人悲痛不已,她效力的俄罗斯《新报》社更是沉浸在悲痛之中。10月8日,《新报》的股东们决定为安娜报仇,他们悬赏2500万卢布(约合730万元人民币)征集安娜谋杀案的线索。俄罗斯总统普京也于10月10日发表讲话,认为安娜的死是对俄罗斯的重大打击,表示要严惩凶手。
目前,俄罗斯社会中流传着几个谋杀安娜的版本,人们普遍认为,车臣总理卡德罗夫、卡德罗夫的政敌、极端民族主义者和正在被安娜调查的对象,都可能涉及此次暗杀事件。
由于安娜以报道车臣新闻著称,而相关新闻报道中又数次刺痛了车臣当权者,所以有分析认为,车臣总理卡德罗夫很可能指使手下的车臣安全人员对安娜实施暗杀。
对卡德罗夫政敌的怀疑主要来自这样的理论:卡德罗夫跟安娜矛盾最深,所以可能有人利用暗杀嫁祸卡德罗夫。
此外,由于安娜在报道中披露了俄罗斯军队和士兵在车臣的很多丑闻,极端民族主义者一直恨她,在目前俄罗斯国内民族主义情绪迅速膨胀的时候,也有可能对安娜下手。
俄罗斯警方认为,安娜被害可能与她近期的工作有关。由于安娜有在家里的电脑上备份重要资料的习惯,警方正在从安娜的电脑和工作日志中寻找线索。
参考资料
安娜小传
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是俄罗斯的资深记者,1958年出生在一个外交官家庭中,1980年从莫斯科大学新闻系毕业。1982年开始在《消息报》工作,1994年至1999年在《社会报》做编辑,1999年成为《新报》的观察员。从1999年7月开始,她多次前往车臣战区采访,并著有《车臣旅游日记》。由于关于车臣的系列报道,2000年,安娜被授予“俄罗斯金笔”奖等多个奖项。在从事新闻工作的同时,她也积极投入人权保护的工作,曾在法庭上为阵亡士兵的母亲们提供援助,并主持了针对国防部和俄罗斯驻车臣部队司令部贪污现象的调查工作。在2002年10月23日的俄罗斯剧院人质事件中,她亲自进入剧院和恐怖分子谈判。2004年,有消息披露,有人试图在安娜的饮料中下毒。
责编:朱春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