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中发现高大权,纯属偶然。
去年年末,我们获悉北京要开一个全国私营企业家会议,便决定去会议上大海捞针,因为私营企业往往会有独特的人生体验,个中原因,不言自明。去了会上,大失所望,会上提供的发言材料千篇一律,套话十足,遂请求会议组织者推荐几个真人面谈。
在约定的时间里,我们从2点等到4点,结果只来了一个高大权。
后来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高大权居住地东北吉林核实真伪,一路在北京办公室冥想节目样式。
我提议,在东北拍摄一段瑞雪飘飘的镜头,在现场大屏幕上不间断放送,以营造窗外飞雪,屋内聆听的温馨气氛,被同仁认可。
依以往经验,东北的嘉宾多为“内心独白”型,喜欢自己娓娓道来或侃侃而谈,如遇打断,语言和思维会一并混乱。这次又将是一人独谈,所以现场主持会有难度。
但我历来认为,谈话节目主持人就听与说而言,听当然是第一位的,因为只有听懂别人说什么,才会有自己的问什么和怎么说,后来在录制时我开宗明义,告诉大家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倾听。
后来北京飘起了大雪。一天后,外拍人马杀回,告之在东北未拍到雪,只拍了一条河。我们懊悔不已,怪自己缺了根弦,没有随机应变,只知道东北爱下雪,而忘了天有不测风云。好在缓缓的流水一样可以衬托出高大权岁月如诗的心情。
现场一开始就印证了我的推断,实在是很难插话,每次提问的打断,高大权都敷衍一下,又回到刚才的断口处,像一个娴熟的放映员,粘贴了发脆破损的胶片,演绎完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故事。
节目录制完,大家听到了掌声,也看到了泪花,但说起节目,又都拿不准,只觉得不像以往的节目,主持人无事可干,甚至有人提议扣掉我一些工资。
由于如此,大家格外关注这次节目的播出效果,出乎意料的是,节目一播出反响强烈,热线电话响个不停,很多观众是边看边哭的。一位观众说,看完节目,她哭了两个小时,然后又去了教堂。更多的人发誓要向高大权学习。几家媒介要继续采访,珠江电影制片厂准备拍摄这个题材的电影。顺便说一句,据我们掌握的资料,这已是第四个“实话实说”被改编成影片或电视剧了,可见某些行业剧作短缺之窘境。
应该声明的是,为避免变相广告之嫌,我们和高大权有约在先,只说经历,不说新产品,所以节目中虽然提到了她生产饺子,但有没有馅都没说。尽管如此,不仍有十几家企业和节目组急电联系,要合作办厂,代为经销和代理出口。我们在慨叹自己有嘴说不清之余,也惊讶食品行业的爱屋及乌之风。
最新的反馈是,《天津日报》头版发表评论:学学高大权,号召全市下岗职工向她学习,树恒心,迎着困难上。
仔细想想,人生就是个饺子,岁月是皮,经历是馅,甜酸苦辣皆为滋味,毅力和信心正是饺子皮上的褶皱,要记住人生中难免被狠狠地挤一下,被开水煮一下,被谁咬一下。更要记住,没有经历,硬装成熟,总会有露馅的时候。
节目播出后,高大权处也反馈颇多,她激动地给我打了电话说:“我该怎么感谢你一下呢。”我说:“我们评论部都有规定,不能收钱。”她说:“我没说给钱,这样吧,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附记:高大权本人自称会看字,声称名字预兆前途,前去采访的同事宣明栋和邵大伟被她更名为宣明冻和邵大尾。
注:以高大权艰苦创业创办饺子厂的故事为主体制作的《日子》,1998年2月8日在《实话实说》中播出。
责编:何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