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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记者不在质疑呢?————王 志 

央视国际 (2006年04月18日 14:29)


  记者:什么原因让您来到《新闻调查》?

  王:很简单,开始的时候听说部里要搞一个大的节目,当时是叫“航空母舰”,“大片组”,完了听说张步兵在那边当制片人,他说他们在做片子,首先给外界的信息是怎么怎么专业,双机拍摄,又有专业的录音,而且台里很重视,是新闻改革三步曲的第三步。第一步是《东方时空》;第二步是《焦点访谈》,第三步是《新闻调查》,要做成中国的“60分钟”。但是这个东西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当时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东方之子》了,离开《东方之子》去哪儿呢,肯定要找一个地方。那时我是想去《焦点访谈》,所以就去找了孙玉胜主任,孙主任说那你先参加一个比赛吧,就是1995年的主持人大赛。那时都跟《焦点访谈》说好了,是去张海朝他们一组。我就是先去参加比赛,得了奖。后来孙玉胜有一天叫我去,说得了一等奖,那派你去《新闻调查》吧。我说我去《新闻调查》干什么呀?他说《新闻调查》也需要主持人,那我就说也行嘛。当时《新闻调查》办公室在军博,就去那儿报到,就这样来到《新闻调查》了。

  记者:最初来的时候是个什么印象?

  王:我记得当时人不多,有两个节目在做。一个节目是张洁他们在拍的《西古县村纪事》,一个是在拍《宏志班》。《《西古县村纪事》后来审片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当时我也不知道已经确定我来了,主持人中好象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到《新闻调查》来的主持人,但是那时要派我去做西北防护林的《天牛》那个节目,我们就去了,这个时候正好台里要竞标,做《宏志班》的选题,又把夏骏给挖过来了,夏骏来做这个编导,当时好象中间还有一个叫海天的做他的助编,编了半天说不行,后来还得由夏骏来编,最后是拿《宏志班》的选题作成片子去竞标,得了台里的第一名,定在星期五晚上9点半播出。我来《新闻调查》就这么简单。

  记者:您曾经说“要成为优秀的,首先必须是职业的”,这句话怎么理解?

  A:实际上我就觉得,像我们做了那么多年,谁是优秀的谈不上,我说起码来说,要成为一个职业人,这是对你起码的要求,对每一个做电视人起码的要求。因为我们当时感觉尽管评论部走在前头,通过与外面的别的栏目,兄弟栏目,包括外台的几年的接触,我们觉得电视、记者中间有很多不职业的行为,不职业的行为就是跟外面的记者相比,跟兄弟台的记者相比,它有很多不职业的行为,我说你先甭管讲什么优秀的,你先做一个职业的,做一个合格的。

  所谓职业是什么意思呢?我理解就是各负其责,我今天当记者,你就老老实实把记者当好了的,我今天干摄像,我老老实实把摄像干好了,干到极致,干到一个很专业,就这个意思。你不能说,我当摄像,与编导合作是应该,但是不能说我去编这个片子,而编导也要肯定给摄像一个很好的发挥余地,这是各司其责,应该是这么样的。我去香港参观的时候,就觉得那个是很职业的行为,管灯的就老管灯,因为他的演播室不像我们的,这个给我印象很深,效率非常高,我说没有职业的就达不到这个,没有职业的就没有一个效率,我想应该有一个效率的机构来运转,这就应该是职业的。

  很多人说我要做一个优秀的记者,做一个顶尖的记者,先不要提那些,先做一个职业,如果这一层你达不到,也谈不上一个优秀,能优秀到哪儿去?那除非是你天上掉一个馅饼你张口接住了,砸中你了。像有一年我看到拍一个新闻,他本来是拍交通事故的,拍一个交通情况的,结果突然人撞飞了,那一年这个新闻好象评了新闻一等奖,这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当然他要有一定的素养才能把这个拍下来。但是作为我来说,我觉得一个人,一个新闻记者可能很少一辈子碰到这种东西,这不是一个职业的行为,而是一个很偶然的行为,不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所以我觉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要说优秀的,你首先要做一个很职业的,每一个人都做到了职业的,这个团队一定是很优秀的。

  记者:《新闻调查》那些年,您一直做出镜记者,给你感受很深的采访有哪些?

  A:《新闻调查》的采访跟《东方之子》有很大的不同,当时有很多人劝我,说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包括《东方之子》的制片人。我当时感觉其实为什么我选择离开《东方之子》?就是《东方之子》是七分钟的节目,主持人发挥不了太大的能动性,说是说主持人中心制,但是真正提了这个口号,真正落实到实处是很难理解的事情。一个八分钟的节目能够拣三五个问题就可以了,当然你现场可以访问,你可以访问二十个、三十个,它剪辑出来还就是几个问题,而且这几个问题根据他的需求来做,所以记者主观的能动性很少。

  我总结一下到《新闻调查》以后,七年里这个过程最大的区别,是从《东方之子》过渡《到新闻调查》,完成一个的记者回归,真正找到了记者的感觉。因为每一期一节目都需要你下很大的工夫,做很多的功课。出发以前,甚至在开始采访的当中你都要做很多的功课,你才能完成这样一次任务。而且一个周播节目,也是对自己心态的一个历练。你的这个采访就应该更下工夫了,你的出镜率跟日播节目没法比了,一个记者,你要确定自己的地位,要让观众来接受你,靠什么?一个靠频率,第二个靠节目,要打出来就是一个响炮,踩出来的就是一个脚印,就应该是这种东西。

  作为《新闻调查》来说,七年的时间,回过头来去看,一个月你才出镜一次,你还不认真对待,那怎么行哪?而且对于心态来说也是一个调整,那些每天播出节目的,马上有反馈,有观众来信,但《新闻调查》,你一个月才出镜一期,可能等他反应过来,你的节目已经被忘了。

  七年回过头去看,这一个一个脚印挺踏实的,而且探讨的问题很深入。就包括现在做《面对面》,我仍然觉得《新闻调查》这一段,对于我做《面对面》这个节目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一步。《东方之子》对于我做一个主持人,做一个《新闻调查》的记者来说,那也是有连续意义的,这个东西都是不能重复的,也是不可或缺的。

  记者:对您说来,《新闻调查》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新闻调查》可能最大一个特点就是深入。确实作为一个记者来说,你会非常深入,第二个是很投入,你很有感情的投入。比如说,我们去访淮河的时候,不能光是一种简单的信息,你会有一种分析。我去看了沈丘,沈丘这个村子里的癌症,食道癌的发病率增加了多少,肝癌的发病率增加了多少,那是活生生的事实,但是这可能从题目来说,与我们看到的淮河污染没有直接的关系,不是一种表面的直接关系,但是实际上它就是一种深层的联系,没有淮河污染的时候,污染没那么重的时候,他那个地方就没有这种情况,所以你要进行一种很深入的探讨。

  当时《新闻调查》提出来一个口号说,“要触动某些地方利益集团的利益”,这个口号是很大的,我们就是“航空母舰”,我们到那儿之后,就要打扫战场了。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你要有一定的震撼力,要把这个东西来龙去脉搞得很清楚。实际上五分钟的时间可能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四十分钟可能你都要说为什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一定很深入。所以要了解到这种选题,这种很严肃的、重大的选题之后,跟拍信息类的新闻是两种感觉。它有感情上的投入,你会情不自禁的,你会成为半个专家,你会仔细想这个对社会到底能发生多大的影响,那种东西跟简单的报信息是两种感觉的。有时候可能你播不出来,但哪怕你回来,大家可能会很关心,这个节目怎么编呢?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他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他跟一个简单的新闻不一样,跟一个简单的信息类的新闻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在《新闻调查》的采访,跟以前的采访,包括现在采访都有很大的区别,一个是深入,一个是投入。这两个对《新闻调查》的记者来说,是重要的。

  正因为《新闻调查》是周播节目,也许一个月我才出来一次,所以对我来说,很多采访都印象深刻,你都有所付出,包括我们一些没有播出的节目,包括《藏羚羊之死》,包括《东突恐怖分子》,《东突》完全是靠后来争取才播出的,包括现在没播出的《蓝山》,包括为《面对面》做的样片,包括《假楷模》,这些片子印象都很深刻的。我觉得那是真正的采访,就是说作为一个记者来说这是一件挺过瘾的事情,就是说你真的得去进行一种调查,有自己的一种分析,有自己的一种判断,完了这种分析和判断直接关系到你的结果。你调查的结果会跟你原来想的不一样,。实际上《面对面》的雏形在《新闻调查》就出现了,从我做的《黑脸姜瑞峰》开始,一直到后来做了一系列的《少年徐丽杀母》、《宋立生》《与神话较量的人》。还有包括《周长青》、《胡长青》,这些节目都是《面对面》的雏形。后来是在《新闻调查》的基础上,把它拎出来的。因为很多专家觉得这个不太像《新闻调查》一类的形式,但是收视效果又非常好,所以决定把这个拉出来,实际上没有《新闻调查》,就谈不上今天的的《面对面》。

  对我个人来说,《新闻调查》这一步跟今天是有必然联系的,现在脑子一过电,《新闻调查》几乎每一个采访都能留下印象,你做过哪些方面的选题,到过哪些地方,然后接着问过哪些人,当时这种问题的考虑是什么样的,都有很深的印象,就是因为那种投入感是很强的。

  记者:人们认为您是一个特别喜欢质疑的记者,这是职业上的需要还是您本身就是这样一种性格?

  A:实际上我们只是说把“质疑”两个字强化了,哪个记者不在质疑呢?不会质疑的记者还叫什么记者呢?你打个问号就是质疑,但是这种质疑你到什么程度,有的人可能就是一种秀,好象每一个问题都要有主语、谓语、宾语还有疑问词,这个不一定是质疑。但是你真正采取的基本态度,就是质疑。质疑不是说跟我个人有什么,你从事这个职业就是靠提问为生,提问是干什么?就是提出问题,就是释疑解惑,否则谁看你的节目?为什么要看你的节目?你得找个理由给大家,你给大家通过的方式又是一种很特殊的方式,他不是一种叙述,不是一种描述,他是在一种反面的对抗当中,能擦出火花,能提供信息,通过一种特殊的途径。但是我发现,就是说,你改变一种态度、改变一种角度去看问题的时候,它可能来得更直接,更有力度,也会更有趣,更有意思。如果说两个人一台戏,现在电视台很多节目,为什么说谈话一次就没有了呢,因为大家看你们都沟通好了,都一台戏了。但是我们这个不一样,我们觉得我们应该来真的,就你真的有疑问,而不是说上面让你问什么你就问什么,而不是说你去推测观众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或者说采访对象高兴给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不是这样的。就是我们真正从观众,从第三种力量,从第三种立场出发来考虑这个问题,跟个人没有关系。好,媒体就是一个双刃剑,我们给你提供一个话筒,跟你提供一个平台,但是你必须经得起推敲,我们才给你这个平台,否则的话你这个平台对大家没有任何利益,你就是浪费资源,我的理解就是这样的。但是这个质疑的感觉又刚好,为什么王志能成为大家认可的记者?我就觉得这可能跟我个人的东西恰恰相吻合,所以在《新闻调查》做了七年,大家觉得你就是《新闻调查》的记者。当然《新闻调查》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人们觉得你像这个记者,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而是通过多年实践的积累,你看着象这个记者,我又在想什么叫象呢?什么叫不象呢?我觉得《新闻调查》的记者,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们提得你要告诉大家真的东西。你不能被假象所迷惑,通过什么样的方法达到这个?那就是质疑,就是提问题,就是提很尖锐的问题,很直接的问题,就是这样一种方式来,否则你跟我们主持人坐在演播室里跟你说有什么区别?因为你对面坐着另外一个人,所以你需要跟他对抗,你的立场需要跟他不一样,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做,而且一定把它做到一个极致,做到对方不能忍受的一个极限,做到观众觉得很过瘾的一个底线的地方,这就是提问的一种方式。

  当然你也可以问一些不痛不痒的、很大的问题,但是我觉得那种方式来得更直接,因为电视有一个很基本的特点,就是单位时间内的信息,要用最短的时间内去争取观众,否则你没有一种逻辑的力量,没有一种戏剧里面所讲的冲突,这就可能是很难完成的,就是这样的。否则一期《新闻调查》45分钟的长度,相当一集电视剧,尤其是我们《面对面》这种形式,在《新闻调查》里访谈,你没有这种形式,你根本谈不下去,别人也看不下去。讲故事得有悬念,我们谈话得有刺激,而且这种东西不是说去揭对方的隐私,要给对方也提供一个很广阔的平台来表述。打个很简单的比方,你现在采访,你要我一个人说,一个小时,我很难的,很难不是说说不了一个小时,你很难有针对性,但是你提问题,我回答,这个有针对性,而且不走火,我们的效率会很高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而且环环相扣,你提的问题,我不会你问我东,我告诉你西,我可能说东或者跟东有关系的,至少说东北、东南,西南就不是了,就是得跟东有关系的,这就不会离得太远,有了针对性,所以我感觉到质疑对我来说,我觉得可能我们是强化了,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记者:作为一个调查记者,您认为最应该具备的能力或者素质是什么?

  王:最应该具备的能力当然是很多了。但是我首先觉得需要具备的能力是一种思考的能力,一种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这是最重要的。那你要细分析的话,很多能力都需要了,普通话要不要好?我们现在要一级甲等了,但我们那时候还没有,那时是需要但不是主要的。你长得怎么样?你穿什么衣服,是不是得体?你坐什么姿势,光影怎么样,对比怎么样,速度是快还是慢?这都是需要的。但是这个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的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你不能随随便便让人给蒙了。

  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背后是什么呢?就是说你张嘴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话背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记者要有阅历?要有生活的经历?你不了解农民你去采访农民,你瞎掰。你不了解工厂,你不知道他们怎么赚钱,为什么要搞这个污染,为什么背后要偷偷的花那么多钱去埋一个管子到河里面去?你不了解这些,你都是天外来客。对中国的国情如果就像一个外国记者来采访,我觉得他根本做不了《新闻调查》。因为他不了解你的国情,他深入的可能是皮毛的东西,可能那些“秀”的东西。中国的发展,它是有它的历史,有它的社会文化心理背景的,这些等于是我们血液的一部分。所以我敢说做《新闻调查》我敢跟国外的记者拼。他可能看到的是表面的,但是我告诉说,我看到的可能是第二步、第三步了。他问的可能是第一级的问题,但是我问的可能是第二个、第三个问题,直接从那儿已经深入就扎到那个穴位了,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就觉得记者这个采访能力最终他应该是一种思考判断的能力,思考判断的能力一定得有一种当然彼此相关的逻辑能力。

  记者:对事物的思考判断能力的确重要,还有别的么?

  王:你要有定力。在采访中要懂得你需要什么。人家可能善于表达,可能一下子把话题给你支开了,就像那种江湖骗术一样,摆一个地摊,再捧个前场之类的,你可能根本不知所云,你可能就忘记了原来要的东西了,所以这个时候你要有逻辑能力和内心的定力。

  记者这种采访我觉得是一种控制的艺术,当你面对面两个人坐你一起的时候你是主角,但是表现出来的是对方是主角,因为什么他的话多,你的话少,但是你绝对得是一个控制者。你不是一个控制者的话,就不会是个成功的采访。如果是对方的思路来表述的话,说明你是一个失败者。不在乎谈多少在哪儿,我要的东西没有得到,但是我再问一遍,还不说,我再问一遍。

  要什么?我甚至就要你一句话,就是对一个事情你到底知道还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可能要绕绕绕,有时展示这个过程也是很有意思的。如果说一个很高明的编导,编这个片子的时候把这个过程展现得很充分,展现出说话对方有诡,说明里面可以打一个很大的问号。所以你一定要很清醒。我觉得这种清醒是一种定力。独立思考、独立判断是一种能力,那么这个背后可能有阅历。另外一种是你自己要有这个定力,如果说你都慌了,你都被对方吓住了,你都不能独立、清楚的思考了,那你还访谈什么?那你把观众弄到哪去呢?东西南北中就像走八卦阵一样,随大流了。我跟很多的编导合作过,编导比较欣赏的一点就是说我能控制,问的问题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回来很好剪辑,没有什么浪费。如果废话一大堆,一采访几个小时,结果回来一个问题用不上,那说明这个采访是失败。

  还有就是观察能力是不是够细?比方说我们去采访一个假楷模的时候。第二天去我一看那个墙上贴满了学习体会的材料,我就说这个是假的,有人说你怎么知道?我说我给你分析一下就知道了。我说你先把它拍下来。拍下来以后我就给他分析,说你先看看那字迹,只有两到三个人的字迹,尽管墙上有40份、50份,但实际就是两三个人一夜之间抄出来的。再看看这些稿子的内容,如果是每一个人自发写的,肯定不一样,哪怕是同一个题目,可是你看这些稿子开头、结尾都是一样的。中间稍微有几句话是变化的。这就是记者的观察能力,要细心,思维要缜密。

  另外还有很多你要看场合,对方的情绪怎么样了,旁边有没有监视你,很远的地方有没有监控你,包括一些电话有没有监控,你住的什么样的地方要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保护自己等等。这都是我们可能需要的,总之,我觉得最重要的能力是你的思考判断能力,还有你自己的定力这种逻辑定力,你自己要能定得住。

  记者:在采访之前,您一般都做哪些具体的准备工作?

  A:这个习惯可能是从当记者的时候开始吧,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好动脑子,拿到什么东西也是好奇,包括我们在湖南台拍新闻的时候,哪怕拍一个时政新闻,也想这个会议我值得报道吗?人家给我提供一个稿件,都写好了,也不许你改,那要我干什么?好我是研究生毕业,这么做有小学文化程度就行了,你只要认识开关,镜头别摇摇晃晃不就行了吗?但是真正当记者你要动脑,动脑你就要做功课,不做功课,靠灵机一动的发挥就能做好?我觉得是瞎说,至少我的经验是这样的。正好《新闻调查》有这种要求,它提供了这种可能性,每一个题目,比方说《淮河》,什么叫“艳阳”,我们哪儿知道?这是很专业的词汇,你都必须去了解。哪怕去采访一个很普通的案子,法律上的事情你必须搞清楚,法律上的关系你得搞清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得搞清楚,你得有一种逻辑的、分析的能力,所以这些东西都必须做采访前的准备。因为很简单,从《东方之子》到《新闻调查》,《东方之子》是对一个人你随便问,问很多的问题,但是你不要离开这个人就行,那《新闻调查》实际上是一个问题带着一个主题,你要去采访很多的人,但是你要记得你不要跑题。你采访我是因为跟《新闻调查》有什么关系,是必须跟《新闻调查》有关系的主题。拿一个话题去采访很多人,这个也必须做准备工作,否则的话为什么有人到《新闻调查》做采访,他会觉得不习惯。特别刚开始的时候,老觉得抓不住。我可能采访环保局的人,他是治理淮河的总指挥,可能是有关系的,但是李淮清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那你得分析,好你刚才说李淮清是一个污染源,你找到关系了;那么河边放羊的农民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找关系,并不是说他的羊能卖多少钱,但是你应该说你的羊长得怎么样呢?你家喝得水怎么样?他住在河边,他是一个见证者,也是一个目击者,你得去找这种关系。那你去这个农民的时候,你就非常会有针对性了,跟这个有关系的你才问,所以你实现那种准、稳、狠,要能够这样去问问题,而不是说你年收入多少,像领导视察一样,拍拍人家的肩膀,你家里几口人呀,所以要完成这些任务的话,都必须要做很充分的准备。

  当然《新闻调查》也有很仓促上阵的,即便你出发的时候,路途中间这些题目有些提问,你在过程中,必须要进行很多的勾兑,进行很多的争论,比方说我们采访《眼球丢失背后》的时候,大家讨论很激烈,到现在为止,我们回想起来,很少有节目那么激烈,大家就说这个节目应该怎么做,甚至担心这个节目能不能播出,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又想到用另外一个节目做保险,就是后来的《第二次生命》,当时的那种氛围就是那样,所以这个准备工作看你怎么去理解。这个一定是做得很充分,不是说你开会之前你看了多少资料,但是你脑子要一直在不停地转,这种准备工作一直要持续到采访结束,这个过程中,你跟编导的沟通,你跟摄像的沟通,甚至跟录音的沟通,因为录音是第一个听众,他会觉得你说怎么样,你说的离不离谱,经常是他们发表的意见非常重要。像采访完了之后,录音李宏卫会说,这一段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说过,一定要把这一段编上,就属于这种。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准备,如果是你采访下一个人的时候,你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你怎么保持这种状态,保持它的连贯性的,因为你要采访很多人物的时候,那你就必须要保持这种状态,用一种最佳的状态出现在屏幕上,你才能在节目里边体现出你的一贯和统一性。

  还因为《新闻调查》是一个长篇的节目,可能这个节目你一月份采访了一个人,十二月份再采访另一个人,但是你的情绪要能接得上,问题也要能接得上,这种准备工作应该是贯穿整个节目始终。所以每一期节目,《新闻调查》的准备量应该是很大的,应该是跟别的节目是有所不同的。

  记者:作为一个记者,个性化的调查风格是你喜欢的方式吗?

  王:一句话,就是相对于实践来说,理论永远是苍白的。你说非要我写文章,我说写文章是专家干的事,跟记者没有关系。我采访的时候我想到老师教是怎么教我采访,那都是瞎掰的事,那你还会采访吗?而且采访需要教吗?

  记者:你现在做《新闻调查》跟您现在《面对面》有什么不同?

  王:《面对面》是源于《新闻调查》的一种方式,最根本的一点是可能我们的运作方式跟《新闻调查》有一种本质的区别。《新闻调查》是以编导中心制。但是现在《面对面》就是玩主持人,是主持人为中心制,你成了这个节目就是60分、70分了,你不成这个节目就不及格。你说我也可以采访两人,采访三人,那就跟《新闻调查》没区别了。《新闻调查》的空间比我们大,我们现在就是靠谈话,而且采访的方式是一对一,谈话占70%以上。选题是新闻人物,着眼于人。《新闻调查》可以是人,但是也可以是事,相对来说他更多的选题是调查事件,而不是人。我要树立一个光辉形象,那可能《面对面》这个节目更合适。要挖掘他的内心,但是你要讲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必须要有旁证,必须要有别的来说,那就可能更像《新闻调查》这种形态。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些迷惑,这些区别在哪儿。但是你要想《面对面》为什么从《新闻调查》分出来?这种形态,是因为大家不大认可这种形式是《新闻调查》的一种常态。就觉得是不是也可以来一个面对面?比如我们现在做任长霞,做一个死人,你没法跟她面对面。我们也可以通过别的人来谈,但你基本的形态应该是一种记者调查、记者交谈的形态来做,你的旁白不可能超过1/3,你要变成2/3了。那可能大家一看整个节目风格就变了,不是一个谈话节目了。所以《面对面》在选题上,形态上,还有记者工作的方式与《新闻调查》都是有区别的。

  记者:今后您有什么个人打算呢?

  王:实际上你想问的就是近期内有什么目标。既然这个栏目已经起来了,已经推出来了,那就踏踏实实把这个节目做好。至于说这个栏目能维持多长时间,它有它的周期率,有的时候可能长一点,有的时候可能短一点。可能现在叫我主持人的多一些,原来在《调查》的时候人家叫我记者的时候更多一些。但是我觉得我在《面对面》,尽管现在很多人叫我主持人,其实我还是记者这个心态。记者的心态是什么呢,是一种幕后的心态,就是所谓冷眼旁观自己很清醒去考虑的问题。主持人总给我一种概念是什么?就是“秀”的成分比较大一点,衣着要鲜光一点,人长得要星光一点。记者我觉得不一样,要有一种专著的心态。就像我拍一条新闻一样,如果你去拍一个专题片,拍一个艺术片,你的镜头简直要无可挑剔才行。但是你要拍一条新闻不一定,晃动也可以,只要你抓住到核心的事实部分。但是你现在在哪一行,爱哪一行,吆喝哪一行。我现在做《面对面》的主持人,当然一帮人都围绕你在工作,你就应该把这个工作做好。至于今后说走到哪一步,一个靠能力,第二也是一定程度上靠造化。因为做新闻这个东西包括今天的《新闻调查》,它也受很多因素的限制,受舆论环境的限制,受观众关注的程度、欣赏的水平、欣赏的角度的限制,做一个《新闻调查》付出的劳动量是很大的,所以从我来说也是很关心的。

  我个人的话也很简单。如果不干这个节目,可以干别的节目,但是比较习惯就是记者这个称呼。就觉得你是一个记者,你是一个好记者,这个称呼里面跟大家把你当做一个明星的感觉是不一样。可能记者称呼中间还有一个含意,你是一个挺认真的人,是一个挺严肃的人,也是一个挺有责任感的人。我觉得这种东西跟我内心深入的某些东西是比较吻合的。

  记者:那么您理想中的调查记者,是一个什么样的?

  王:这个东西没有一个标准,我也不认为有一个标板。这个可能认为你在《新闻调查》大家觉得你像,但是你也不是一个标准。大家都学你那种姿态也未必,有时候和颜悦色也可以问出东西来。像董倩就挺好的,像王利芬她们做的节目都有很多很精采的地方,但是方法并不一样,所以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我也不认为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但是有一点,一个理想中的好的调查记者,就是我刚才说的,一定要有独立的分析和判断能力,他所做的一切也必须跟节目的定位相吻合,就是记者这个角色。你说我一天到晚,去参加酒会,去主持文艺节目,对我都是一个损害。如果你跟商业活动有很密切的联系,今天出席房地产开发,明天去参加晚会,我觉得不是记者应该干的事情。因为那个利益太离奇了,人家认为你的立场不坚定。你是可以被收买的。调查记者应该是不可以被收买的,应该是独立调查。你是独立行为能力的,哪怕有压力,这个时候越能显示英雄本色。当然从业绩上来说,如果说你能独立调查出某种真相,或者对社会有某种触动的东西,那说明你的业绩够得上水准。这个问题没有一定的模式,我就觉得是,要从效果来看,从动机来看,就是这两样。你具备了记者的理想,你就能做得到,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要成什么样。真要做成什么样的,都是一个未知数,所以这才是新闻的魅力。你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发生什么,你不知道大家下一步喜欢的调查记者是什么样的。但是我相信这个记者可能会有变化,但是核心的东西是不会变的。你这个人一定要公正,一定要客观,一定要有你的独立行为能力。不能被假象所迷惑,更不能为利益所迷惑,我觉得这才是调查记者应该具备的一个基本的,也是最根本的一个东西。

  记者:您对自己的做过的哪些节目比较满意?或者觉得还有经验教训?

  A:满意些的觉得是第一期,就是《天牛》这个节目,我现在认为仍然是一个最好的节目。为什么说它是一个最好的节目呢?人类最大的造林工程——西北防护林在几年之内,几乎消失,原因是什么?小小的天牛!这个天牛移动的距离,每一年不到两米,但是它怎么可能在一年之内几千公里就没有了呢,是人为的因素造成。

  《新闻调查》那时候应该做什么样的节目,应该做什么样的节目,说要以小见大,举了一个例子,“苏柏尔的压力锅”。“苏柏尔的压力锅”《经济半小时》可能也会报,但是,“苏柏尔压力锅”的对面有一家此消彼长,苏柏尔一年之内就起来了,而那个压力锅下去了,为什么?背后体制的原因。《新闻调查》要做这种深层的东西。但是《天牛》已经流产了,没做成,我觉得这个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遗憾的事情,但遗憾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可能是因为采访的经验欠缺,也有可能大家都是一个新手,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一期《新闻调查》45分钟到底应该怎么采访,应该编成怎么样,没有一个范本在,这个很遗憾的。

  好的节目,影响比较强烈的节目还是很多的,包括后来我印象中间好象《新闻调查》每一期节目的播出,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考试,大家都很关心那个电话铃响不响,那个电话铃响几次,那个电话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有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出来,是真的看懂了《新闻调查》,还是因为个人的事情看热闹,我们希望有内行。每一次都是考试,所以我们很关心观众的反馈。可能在这种良性,我理解这个是良性的互动中间,《新闻调查》七年、八年的时间走向了成熟,慢慢被观众认可,原来我们可能是看美国“60分钟”觉得高不可攀,但是实际上你做成了之后,你发现它就是中国的《新闻调查》,它就是我们自己可以创造一种形态,我们可以创造出跟它同样有影响力的节目。而且《新闻调查》也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观众群。观众群,我理解就是对社会有影响力的一帮人,就是在星期六、星期五,原来是星期五改成星期六,现在又改成星期一,在这个黄金的晚上时间,大家有耐心,也有闲暇的时候,也有这种定力来看《新闻调查》的人,他一定是对社会有比较大的影响力的这一群人,这是我们基本的观众群,这是我的理解。当然在这个基础上,你报了一个“婚礼内”的强奸,“婚礼内”的诉讼,老百姓不懂这个,他也看了,这个事挺新鲜,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扩大观众的集体,所以我理解《新闻调查》对我们来说,对每个人都是一次考试。

  记者:您怎么看好节目与好编导之间的关系?

  王:好的编导是什么?他的掌控能力特别强,特会说故事,但是他有逻辑能力,他有很强的逻辑控制能力,他就知道哪个地方能够设置一个悬念,哪个地方应该放大。比如看《生死时速》,可能他两个小时120分钟的节目,可能有半个小时在叙述发生在那5分钟里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他整个过程跨度可能是三年,可能是五年,他把某一点放大了。作为调查记者应该具有这种能力,会说故事,知道怎么设置悬念,否则的话,统统都是表扬稿,统统都是千篇一律给领导写的讲话,嘴都念干了,却发现这地方念错了,这应该是计划生育念的,就会出现这种笑话。所以你会要设置悬念,要一环套一环,才是高手。《新闻调查》肯定有这样的高手。《新闻调查》很多记者、编导都做得非常好,而且每个人的特点都不一样,现在都数得出来。夏骏是这样做样片的,跟他做问题最清楚了,他告诉你一个问题都不要多问,因为他有这个控制能力,他说多问没用,我回去也不剪。另外也有厉害的,象赛纳那种,你随便采访,你怎么采访我都能弄出很好的节目来;刘春这种编导脑子反应很快,在现场,你说来一段吧,说一句什么意思,看臭水沟怎么样?我说给他听,他修改,有时候他改的那两句话,很地道;像张洁这种做事很认真,不管怎么他很稳妥,这种编导做出来的节目主题很有份量。所以每个编导都很有特点,都不一样。还有就是善于跟各种各样的人合作,这是作为一个调查记者,可能跟报纸不一样的地方,他需要综合的素质。

  记者:您有过一句挺经典的话:运行不济,随遇而安;百无禁忌,适可而止。什么意思呢?

  王:这个东西是人家送的,实际上这是中庸之道。运行不济就是人要努力,我今天不舒服了,我睡一觉,又到晚上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少?要运行不济,而且要上进,运行不济而且随遇而安,明年到底怎么样?明年要出太阳那是你能控制的吗?他明天天阴了,你说我不干了,不行,随遇而安,所以还有一个就是,“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另外一个适可而止,人太胆小了不行,但是真的事来了你怕那也不是个办法。我说没有禁忌,你威胁我,你威胁我能把我怎么着?你一条命,我一条命,而且我告诉你,肯定你吃亏,以后别钉到耻辱柱上,而我会成为烈士的,我会成为英雄的,说极端的话是这样的,而且事实上不可能的,你顶着中央电视台五个大字出节目,谁敢惹你?百无禁忌,就是不要怕什么,又怕别人给你饭里下毒,怕别人诬告你?没什么必要。就像我现在当主持人以后,大家都找你,你说这也怕,那也怕,怕什么?我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也不是违法乱纪的行为,人家去消费我也去消费,人家干什么我干什么,就按普通人要求自己。

  但是比普通人有所不同,是适可而止,也不能不怕地不怕开快车,一天到晚在路上乱飞,那不行,该快的速度要快。虽然这是一个中庸之道,其实就是一个辩证法,你要学会这个东西我觉得是受益无穷的。因为这个东西都是有两面的,有正面,有反面的,有高就有低。学会这个这个东西以后,我觉得这是安身立命之本,跟工作,不光是跟你的工作有关系,跟你的生活也有关系,跟你的人生都有很大的联系。安身立命,就是你这个人生活准则怎么样?你对人待物怎么样?换句话说大家说你好,为什么会说你好?你活儿好。但是你如果跟人际关系处理不好,你慢慢地活儿也不好,没人愿意帮你,没人愿意跟你合作,人家说你品质道德败坏,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还跟你合作干嘛?辩证法还是受益无穷的,包括采访当中也是一样,就是一层窗户纸。哪个老师教你怎么提问?有人说你给我讲讲怎么提问?我说这是瞎掰呢,鸡蛋能孵鸡,石头能孵鸡吗?而且你孵出来的鸡都是不一样的,温度条件不一样,基因不一样,就是这个意思。你要让大家接受你,要靠你的实践,要靠你的积累,靠你的经验来做这个东西,不是说你生来谁封你一句,说这个人是《新闻调查》记者,台长签字都是没用的,观众不认你,你也没辙。你是自己干出来的。可能刚一开始别人会用一种很挑剔的眼光,就像我主张你去做一个新节目,包括做旧节目,和晶是很好的主持,大家老是拿崔永元的标准要求你,说你是二流的,就觉得你不如小崔。可是比如这个节目是和晶开始做的,小崔再去接他,可能小崔又变成另外一码事了,就是你得有原创意思。原创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刚才讲的个性化,是本色,如果这个本色大家都不接受,我就不干这个了。我去当编导去,还自在。

  在电视台这种地方做事,你要处理好各种关系,工作和生活的关系,新旧的关系,作为新人来的以后肯定老人有些情况比较熟悉,你肯定要向他们学习,当然也不能说永远是小学生,那种心态你肯定没戏,永远做不来,生活上那些事情我可以尊重你,但是工作上你觉得可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不可能的事情,我最了解我自己。以前串场都说四五十遍,那时候哪有什么主持人?照样说四五十遍,那你也得说,但现在不也是张嘴就来吗?你能大学毕业,能混到这个份上你不会说话?你再不会说话你跟自己也会说话吧?前面站着一个你很熟悉的人你会说话吗?你爸问你你得说吧?你老师问你你也得说吧?你要那样去想象,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就是这个意思。得有自己的脑子。我觉得得有独立思维,判断的能力,这是很重要的。就像人家告诉你说那儿有个线索,可能是人家蒙你呢。淮河的一个人也是,他带着你看,他造很多假象给你看。污染这个事到底怎么样?他拿水杯喝水,你再喝一杯给我看?早上喝的,晚上是不是还是那个样子?晚上我们再去看看,记者的调查行为就出来了,打着电筒就去了,一发现晚上水就是脏的了,所以你得有这个劲头,而且这个东西要有很多投入,有投入你才有结果。

  记者:有人说您平时喜欢手不释卷?

  王:这个不可能,但是我有个看东西的习惯,包括有时墙上的报纸我都要看半天,眼睛有个东西看就是了。因为你不看的话,我就挺累的,我的脑子就在想事,就属于这种,但是比较喜欢看。我总是这么想,也不是我说的,人获取经验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直接经验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体验,说我没有蹦过极我去体验一下,我没有到过新西兰,我去新西兰去一下,但是地球你怎么可能玩儿得转呢?还有一种就是间接经验,就是你通过书本可以获得,你的阅历可以通过这种东西来获得。所以你看科技日新月异,我们读的哲学,亚里斯多德,柏拉图,半部《论语》治天下,很有道理的。你说你的思维超过他了吗?千变万化,离不开人,人是根本。所以说间接经验也挺重要的,有时候间接经验用得好,比直接经验来得更快,可以达到一个事半功倍的一个效果,就像那时候《新闻调查》一样,一定要去拿到那个证据,很偏远的一个山区,打个比方,植树造林,很偏僻的一个乡,又不通车,很累,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我们大队人马已经跑过去,最后一问很简单的问题,你种了多少棵树?用别的方式不可以代替吗?你能让大家相信你就行了,或者一个人就可以了,用不着大队人马去,所以我那时候一直没有时间。在《新闻调查》,我觉得应该是有俩记者就行了,四个记者太多了,一个月出来一次谁记得住你啊?有俩记者就行了,他们说两个人不行,因为我们节目的周期半个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记者不一定都要跟着走,核心的人物两三个,该问的问题这两三个人解决,以后其他的,留下这个组,留下这个编导、摄像他们去问,大家参与,主持人从根本上他就是个符号。我们现在老强调记者的调查行为,恨不得让你跳到里面游泳,这哪行?这是不对的。有需要的时候画龙点睛弄一下可以,但是你不可能是每一次去。记者的行为是什么呢?他必须要到关键的时刻那个典型的环境中间来一下可以了。其实我们那时拍《东方之子》我说我不去都可以,他说为什么可以?就像现在《时空连线》一样,假连线,把问题问完了以后我再问一下,这样有区别吗?光调好了,背景是一样的,从新闻的规律不是这样的,不要违背新闻的规律。如果真的是一个调查的行为,我要花功夫,一个《假楷模》的节目,见了本人你分析一下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一定要见到打鱼那个人,他会告诉你镜头要怎么拍出来的,你听别人说都是假的。所以这种东西,要有效地使用记者,应该是加强使用率。大家很累,疲于奔命。做调查很累的,你一年一个月里跑半个月做一期节目,这个节目能不能播还不知道,那你多失望啊?对自己心灵都是一个损伤,精神损失费没有了,稿费也没有了。但是这个东西在于人,因为地方现在是编导中心制,要在乎于他脑子清楚不清楚,能不能有效地利用这些素材。

  记者:如果是记者中心制呢?

  王:记者中心制我也知道,无非是记者管钱,还是记者说了算?但是我说的这个记者中心制不是在于管理上的东西,而是你的行为,你的思想在这个节目起到统帅的作用。现在我们也是记者中心制,你说每个节目后期成什么样我真的没有把握。但是我先有一个策划案,这个策划案我感觉起码八九不离十,我必须过目了,我必须同意了,才能行。你不同意后期你剪成另外一个,正面的做成反面的,就像这次关于访谈深圳的妞妞一样,如果你做成一个正面的你就坑进去了。自己就陷进去了,这个东西我觉得领导让你做没错,但是没说让你怎么做,你自己没长脑子?所以你得有疑问,那么多人陪着你玩儿?凭什么?你没背景做什么?但是我也不是《新闻调查》,我是《新闻调查》肯定要去问他父亲是谁,我就肯定要找到他家去了,就必须这么做了,但是我因为就是一个谈话节目,人家看的是什么样的人,人家就清楚了,不用去那么深究了,而是你表现出个性就可以了。

  记者:做节目有句话,叫态度决定一切?

  王:对,态度决定一切。有态度你才有头脑。比如恋爱中的人都象是傻子。还有你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得了人家好处了,你还怎么去说公道话?其实最后是效果决定一切,你要看出来的效果是什么样的。大家说王志这是带着疑问去的,也有人骂,说你为什么不现场解恨?但是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但是你有必要去解释吗?没有必要去解释。你自己心里清楚在这点上我没有失分就行了。实际上我们每天都在走纲丝。你得有一定的判断能力,有逻辑推进的能力,还要有内心的定力。最后的定力很重要,就是说你要明确自己在采访中要得到什么,不能让人家绕来绕去给主题绕丢了。可能好记者跟糊涂记者的区别是在这些地方。

  采访记者:赵华

责编:武林 来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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