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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的节目从加油机上面的小盒子说起。为了加强对加油站的税收监管，国家质监总局和国家税务总局联合下发了文件，要求全国的加油站在10月31号以前必须完成对加油机的改造。新安装的加油机必须具备税控装置，旧的加油机必须加装税控装置，也就是加油机顶上的这个盒子。盒子虽然小，作用却很大。国家将依靠这个装置，从每一升燃油中征收一定的税款，可以说这个小盒子直接关系着国家的钱袋子。但是国家的这项政策还没有开始动，就有人准备从这里大发横财了。
今年9月，国家质监总局和国家税务总局接到举报，说在郑州的一个加油站，发现有人在加油机上作弊，偷油，而且偷税。这件举报引起了两个主管机关的高度重视，立即把材料转交河南，要求当地迅速组织查处。10月12日，河南省技术监督局发来了汇报，说查处已经完成。具体情节如下。这个加油站叫“甲天下加油城”，规模很大，有21台加油机，都发现了作弊行为，是运用高科技手段在税控加油机上进行的作弊，但在汇报材料中有关领导发现，对于国家质监总局和税务总局最为关切的税控装置作弊问题，以及加油机作弊的源头问题尚未落实。所以在10月下旬，由国家质监总局派出督察组赶赴郑州督办此案，《焦点访谈》派出记者随同采访。
我们趋车直奔郑州，对于一个当地已经查获的案件，我们曾乐观地想，顺藤摸瓜，挖出作弊的源头，端掉窝点应该不是难题吧。到了郑州后，我们才发现问题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现场我们看到，这个“甲天下加油城”规模巨大，21台加油机的铅封都被动过了，作弊主要是在电脑主板上进行的。上面的计量芯片被更换。作弊后的主板具有了两个功能，其一是偷油。而且随着系数的不同，可以随时改变偷油的数量。
徐成（郑州市计量检定测试所副所长）：因为我们是用20升的小容器测试的，容器打满20升，加油机显示是34升。
记者：也就说是，这个可以缺斤短两的数很大？
徐成：这个是因为我们是按照举报方式，重新按这个方式修改流量系数，调到最大的时候，就是说标准容器20升，加油机显示34升。
也就是说，通过这块主板作弊，最大可以偷油70％。不知有多少消费者在这儿上过当。主板作弊的第二处是税控系统，从北京来的技术专家对主板做了检查。
记者：现在怎么能从这个电脑板上看出它作弊了呢？
黄炜（北京市计量测试所工程师）：主板上的作弊是通过这后面看出来的。它后面有一根连线，飞线。
记者：这根连线应该是这个电路板上正常的吗？
黄炜：不应该有。因为它做样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根线，而且从它的原理上也（不该有）。
记者：这台样机就是你主持（鉴定）的？
黄炜：没问题，就是我做的。而且是我亲自做的。
记者：那你看现在这根连线，主要目的是什么呢？
黄炜：就是这根线，把税控芯片的控制电路给隔离了。
作弊主板的第二个功能更为可怕。由于搭接了这根电线，使税控专家失了效。专家现场检验认为，税控装置已被跳线隔掉，如何操作，偷多少税，还要进一步鉴定。而材料上说，偷油时，每加10次油，可以有9次不计税，税控形同虚设。
就在国家要求进行加油机税控装置改造的时候，就发生了如此严重的隐患，任何一个执法部门都不该掉以轻心。找到源头，挖出窝点，排出隐患，应该是办案的首要任务。但案件已发生近两个月，在追源头这个问题上没有取得任何进展。郑州市技术监督局表示，目前困难比较多。
刘进学（郑州市计量鉴定测试所所长）：他（当事人）现在就是不配合，不配合的话，技术监督这块办案就有困难。
但在随后的采访中，我们发现办案人的许多做法却是令人不解的。首先是对作弊人的确认上，他们认为该有两个怀疑对象。
记者：那你们认为这个主机板被人家动过，有几种可能性呢？就是什么人动过，有几种可能？
刘进学：那可能性，就是一般地从这个情况来看，两个可能性最大。一个可能性就是说社会上一些原来在加油机厂，特别是在这个厂干过的这些工程技术人员，咱们现在所谓的技术骨干。后来从厂里跑出来以后，专门吃这一路饭。
记者：就是社会人员。
刘进学：这是一种可能。第二个可能，就是厂家所为。
那么作弊加油机该由谁来界定呢？本来国家有关部门对于这一类鉴定是有明确程序规定的。市里如果鉴定不了，可以上报省局，由省里安排鉴定。如果省里还不能解决，可以转报国家质监总局，由国家质监总局指定鉴定机构。但郑州市技术监督局没有这样做，而是把作弊的线路板交给了生产厂家，由厂家出具了鉴定报告。
刘进学（郑州市计量检定测试所所长）：我们目前检测的一些手段，不可能大而全，小而全，什么都得有。我们在打假当中，有很多还要依靠正规厂家，人家来协助我们来鉴别真伪。
记者：但是你们想没想过，一请厂家来，就首先把厂家那50％（作弊可能性）排除了？如果是它作弊的话，哪个作弊的人会来了以后，你请他来鉴定，他会告诉你这是我作弊呢？
刘进学：对，你说这个，我听出你的话音来了。你讲的很有道理。如果是他作弊的话，我把他作弊的东西叫他来鉴别，这是不太合适的。
就算真的需要厂家协助鉴定，也该在送交国家指定部门之后，但他们没有这样做。生产易通加油机的河北邢台易通电子有限公司马上就出居证明说，接线是别人干的，计量板是别人换的，偷油的软件也是别人的。先不说厂家有没有问题，但他至少也应该是个调查对象。
记者：从这个案件本身来看，涉及到的作弊人员可能有两种。一个是社会的人员，一个是生产厂家。那么在没有调查清楚，没有事实之前，你们根据什么把厂家这部分给排除了呢？主要理由是什么？
刘进学：如果当时我们通知厂家，厂家不来，或者叫我们去，这个我会认为厂家持一种消极态度。消极态度的话，这里头搞不好，他会有鬼。
记者：那就是说您觉得厂家现在很可靠的一个依据就是它态度比较积极？
刘进学：人家很积极，而且来了以后，从谈话，从整个情况来看，人家都很坦坦荡荡，是吧？
这样，仅从厂家的配合态度上就排除了一个重要嫌疑对象，让厂家先知道了案情的始末，阻断了对厂家的调查。而从厂家取得的鉴定是没有法律效力的。采访中，我们发现办案人员是明知这一点的。
刘进学：这块板子作弊了以后呢，厂家出了这个东西。厂家不是法定鉴定机构。
可是最该送检的国家有关部门，却至今没有送。这样做的结果，是把厂家这个可能的涉案嫌疑人先期排除了，使后来的调查很难再对厂家展开工作。办案中的另一个问题是，对涉案嫌疑人不做控制。明明本案的性质和涉案金额已经涉及到了刑律，在办案中，应该请公安部门介入，以加大办案力度，挖出源头，找到窝点。这里，找到犯罪嫌疑人是追根寻源的关键，现在人已经跑了，案子查不下去了。国家质监总局督办人员到了郑州后，了解了案情，经请示总局法制部门向郑州市技术监督局明确提出了要求公安介入，迅速控制犯罪嫌疑人的要求，但郑州市技术监督局没有采纳这个意见。
记者：你认为你们有能力找到这个人吗？
王俊英（郑州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副局长）：很有困难吧，有困难。
记者：既然你们觉得你们做这件事有困难，但是又不请公安协助。当质检总局的督办干部正式向你们提出要求，你们没有同意，能告诉我一下理由吗？还是不好讲，是吧？
据郑州技术监督局办案人员介绍，如果涉案数量能够确定，这个案子就可以结了。
记者：一直等到现在，国家技术监督局派负责干部到这儿来督办这个案件的时候，案件的症结所在就在犯罪涉案额数还没有确认。
刘进学：就是违法所得这一块没确认。
记者：如果要确认了，你们这个案子也就结了？
刘进学：那可以结了。但是他要是提出来（不同意见），那你就不能结。那你还要往下做工作。
就在郑州市技术监督局要对本案划上句号的时候，我们看到这个案件办了近两个月，到今天还有许多基本的问题没有弄清。
记者：哪些调查是针对税控作弊部分的？
王俊英：现在就是从这个加油机作弊的芯片来看，他作弊的是在计量上，还是在税控上，当时我们在查证的时候，这个案件的情节好象是有点不是很清楚。
除去这些大的疑点外，本案在办理上也明显缺乏应有的力度和效率。郑州市技术监督局是9月6日查处“甲天下加油城”的，而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封条却是在9月10日才封存的机器，给当事人留下了足够的修改时间，和销毁材料的时间。而由于没能查封帐目，到了9月20日，“甲天下加油城”的两个帐号上都只各有一千多元钱了。而我们知道，这在加油站只是一辆大卡车的加油款。这种作弊加油机安装在交通流量大的国道边，现在我们不知道有多少消费者受害，更不知将会有多少税款流失。就这样，一个大案就此陷入了僵局，跑了人，走了风，再查已经很难查下去了。一条挖出隐患的重要线索就在这儿被掐断了。在国家即将对加油行业实行新的征税方式时，巨大的隐患没能得到清除。在采访即将结束时，王副局长却信心百倍，做了这样的表示。
王俊英：这个人，他只要是想要这个丰厚的利润，他就会再作弊。他就是再来作弊的话，我相信湖南抓不到，河北会抓到，河北抓不到，山东会抓到，总有一天会抓到的。
在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过程中，国家有关部门反复强调，在打假除劣中，要把追源头、挖窝点放在首位，这是除假务尽，除恶务尽的前提，也是每个执法部门打假除恶的首要任务。各级执法监督部门是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主力之一，守土有责，责重于山。如果姑息、放纵了郑州市“甲天下加油城”这种坑害百姓，危害国家利益的行为，那么将会为今后的国家税收埋下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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