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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业功儿媳讲述:最后的时光 永远的怀念(图)  

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5年07月28日 10:30 来源:新华网
    专题:导弹司令员杨业功

手术前的一张全家合影

  佟欣

  2003年10月底,父亲杨业功在湖南长沙国防科技大学学习期间,由于厌食几天没吃东西而住进了医院。

  其实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就不想吃东西,平时只是吃点稀饭,如果不到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是不会住进医院的。在医院里的初步检查结果是不容乐观的,为了减轻母亲的精神负担,前去医院看望的人打电话回来并没有如实告知父亲的确切病情,但是我凭着一个医生的直觉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一种不祥之兆。

  11月5日,病情基本确诊以后,父亲和前去接他的工作人员决定前往某医院做手术。

  我们是在11月10日早晨到达上海,吃过早餐就直奔病房去了。见到父亲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虽然几天没吃东西,但一直在通过静脉输液给予营养支持,并没有明显的消瘦,只是皮肤有些发黄,面容略显憔悴,但目光依然敏锐。左颈部留置着PICC管,是用来输液的,这样既给护士减轻了工作量,也避免了病人每天被扎一针的痛苦。

  随行的工作人员见我们一家人团聚,都主动撤出了房间,一家四口人在医院里相聚还是第一次。

  四个人都默默无语,只能听见电视机的声音。不知何时,父亲的泪水滑过脸颊,母亲抽出一张面巾纸为他拭去,我顺势装作没看到这一幕转身出了门,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的泪是百感交集的:包含着对家人到来的喜悦,夹杂着不得不放弃工作而接受手术的无耐,也流露出了一丝不祥之兆……这是他继祖父去世之后第一次流泪,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擦干泪水再返病房的时候,他的情绪好多了,他交待我们:"你们住宿、吃饭的帐最后都要自己结,带钱了没有?不够我包里还有一些。也要不了多少钱,每人一天十块钱伙食费够了吧?一个月也就千把块钱。我这次手术可能费用挺多的,不能再给组织添麻烦了!"

  我们听了这些话,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在上海,如果在食堂吃每人每天十块钱是够了,可问题是没有食堂让我们吃啊!第二天也就是手术的前一天,他提出要理发,但由于输着一大袋子液体实在不方便到理发店去,所以就把理发师请到病房来理,还特意交待要给理发师50元钱。

  理完发后,他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叫到一起,强调了三件事:一,手术不论出现任何意外,都不许找医院任何麻烦;二,家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收受任何礼品和现金;三,其他人不要再请假前来探望,干好工作就是对我的最好的探望。他还几次要后勤部禚(念"左")副部长等人回去上班。他说:"我这不需要那么多人,留两个医生陪床就行了。"是禚副部长坚持如果手术顺利,一结束他马上撤回,父亲才勉强同意他留下来的。

  11月12日上午,父亲该进手术室了,他显得很镇静,他把手术看成了一场战争,他坚信自己会打蠃这场战争。 大约过了四个小时,手术比较顺利地结束了。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大声叫醒他告诉他手术做完了,他睁开眼睛点点头,由于麻药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就又闭上眼睛睡着了,这恐怕是他睡得最长的一觉。

  到下午四点左右意外出现了,他的血压往下掉,医生们一直没敢离开,观察病情的变化,液体的速度加快了,升压药也用上了,可血压始终没有升到正常水平。

  由于重症监护室不允许陪床,我们就只能到招待所等消息或等到第二天才能再去探望。到了晚上快到十点左右,我们接到主刀医生打来的电话,说要我们到医院去一下。到了医院,我们围在父亲床前,他看到我们都来看他,就敏感地问了一句:"怎么都来了,有问题呀?"医生赶紧接了一句:"杨司令,没事儿,你睡吧!"医生把母亲请到外面有些歉意地说:"可能有出血,我们已经观察了五个小时了,也不想再开第二次刀,一直在保守治疗。可现在看来不重新打开已经不行了。"母亲说:"既然没有其他选择,就抓紧时间开吧!"

  母亲签过字以后,父亲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一个小时以后,父亲被再度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解释说是一个小动脉血管没扎住,现在已经平稳了。我和爱人杨波涛让母亲先回去休息,到凌晨四点多,确认没事了我们俩才离开。

  第二天上午,我们前去看望父亲,麻药作用已经完全消失,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看到是我们,表情虽然还那么痛苦,但目光还是露出几分喜悦的。我数了数他当时身上共插了十三根大大小小的管子。

  我小声叫他:"爸爸,疼吗?"他点点头。他问我:"我觉得我睡了好长时间,现在还想睡,是不是麻药的作用?"我说:"是的,你该趁此机会好好补补觉!"他半幽默半责怪地回了我一句:"没有文化。"

  就这样,他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大约十三天光景,身上的管子能撤的都撤了,他的疼痛也渐渐减轻。

  回到普通病房以后,他给我们几个人讲他的感受。他说:"再次进手术室我并不知道,但在此之前,我脑子里出现了很多逝去的人,像你外公,你爷爷,还有其他人,他们就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一个地出来,大概那会儿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吧!等我再醒来看到你们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活着!"说到这儿,他脸上是带着微笑的。接着又说:"醒来以后,疼痛就开始了,可谓剧痛,幸好有止痛泵还能缓解一点,要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住。在床上躺着的滋味真难受,开始不能下床,我总是想方设法在床上动,可那些小护士还挺厉害,老是不让我动,一怕我疼,二怕我把管子动掉了。后来医生说多动动好,促进肠蠕动,恢复快。我就让小护士把液体停一会儿,忍着痛每天坚持下床走一走。那十几天真把我憋坏了。"

  他就是这样,在此之前,他从未休息过这么长时间,每年的假期对他来说都如同虚设。一下子让他闲下来,而且又是带着诸多痛苦,他当然不适应了。

  空闲的时候,他常常给我们讲古文,比如《兰亭序》、《蜀道难》、《劝学》、《岳阳楼记》、还有《昆明大观楼长联》(五百里滇池)等等。有时候,偶而提到哲学,他脸上总是放着光芒,自豪地说:"讲哲学,我可以不拿任何书籍和稿子讲上两个小时。等我好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给你们上一堂哲学课。"

  记得有一次,基地医院门诊的张海峰医生到医院去看望他,听说张医生刚读过《毛泽东选集》,他便热情洋溢地和张医生讨论起《毛选》来了。他还夸奖张医生说:"年轻人像你这样了解《毛选》的人不多,还不错!"张医生事后和我们说:"和首长聊天,能长不少知识。他懂的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他甚至在医学的问题上把我问住了。"

  他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儿。2000年因肥厚性心肌病做化学消融术的时候,他从医生那里把手术的机理都弄得清清楚楚,还讲给前来看望他的人听,也包括一部分医务人员。由于医学领域宽,不从事本专业的医务人员对此项手术确实了解不多。此次,他在转到普通病房以后也同样向主管医生询问他的病情及手术情况,医生详详细细地给他讲述了手术过程中切除了哪些器官,又怎样把切除后的器官缝合在一起。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三0一医院的病房里他才能多次和主管医生徐世平讨论能否进行第二次开刀重新改道的问题。

  在病房里,他时常牵挂着基地的建设。他总是向人询问营区的路有没有修好,路灯有没有装好,健身器材有没有安排到位,还有干休所的征地等诸多事宜。负责干休所征地的后勤部王庆栓副部长是特意带着征地的图纸到上海来看他的。因为副部长了解他的为人,如果单独为了看他,父亲肯定是不会高兴的,但是带着图纸来就大不一样了。他们在病房里,反反复复地研究征地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及解决办法。此时此刻,父亲不像是个病人。

  在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三天(11月27日),他就把母亲以及其他的随行人员都撵走了。他的理由是:一、他手术已经做完,不再需要那么多人陪;二、母亲的工作在党校,不能给单位找麻烦。他还说:"过几天,他们俩也回去(指我们俩),只留小郑(司机)和小何(医生)就够了。"就这样,母亲为了不让他生气,就和其他人一道回部队了。

  母亲走后,我们怕他寂寞,特意去给他买了谜语大全、歇后语大全等书,可他却说:"书上的没意思,我来给你们出歇后语吧,看你们谁能猜出来。"他想了一会儿说:"什么人的耳朵里关着一条蛇?"我们四个人一听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着,半天谁也想不出来,父亲见状不由地笑了。后来不知谁说了一句,蛇是小龙,父亲用手一指:"那不就是他吗?"我们的目光都落在司机小郑身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郑小龙"三个字。后来他又给我们出了一个:哪咤闹海。这下我们就好猜了,很快就猜出了扬(杨)波涛。我们也挖空心思想难他一下,还是杨波涛想出来的:外国有个特别喜欢龙的人是谁?父亲听后,笑着说:"不错,这个挺好!"我们也都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洋(杨)叶公(业功)。

  父亲其实是很幽默的,只是最近几年因为工作太忙,和我们聚少离多,即便是他和我们在一起,可能脑子里还想着工作的事情,自然,在家里话也就相对少一些。有时候,他坐在会客厅里看新闻,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们知道他很累,于是就把电视声音放到最小,要么索性就关掉。每个人都不忍心弄出一点点声音,生怕把他吵醒。

  父亲很怕麻烦别人,包括母亲和我们。记得是在母亲他们走后的某一天中午,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们把他的稀饭熬好了叫他吃饭,他让我们先去吃,说等我们回来再吃。等我们回来以后发现他睡了,我们就静静地等在一旁,一直到近一点钟才醒。他醒来问几点了,我们说快一点了。他赶紧问:"你们吃饭了没有?"我们说吃过了。他说:"都怪我不好,害得你们中午没休息。"我们和他说:"爸爸,稀饭放的时间太长了,肯定不好吃了,再重新做一点吧?稍微等一会儿,好吗?"他说:"没事,就这么吃吧!"其实他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我们看着他吃饭,泪水不禁模糊了视线。母亲他们走后的半个月,父亲的液体量在逐渐减少,尽管他自己感觉食欲较手术之前并没有太大的改善,但他还是坚持多吃东西,想通过食疗来尽快恢复身体,争取在术后一个月的时候重新回到他的工作岗位。父亲的这一想法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因为大家都想让他恢复得好一些,不想让他再因工作的劳累而影响身体的恢复,况且他当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父亲在百般无奈地情况下同意到医院再调养一个月。他说:"那就先去调养一个月吧,等我的饮食好一点后,我就回去,也正好为三月份的人代会准备一下。"

  父亲酷爱书法。在住院期间,由于体力不足,不能长时间站立写书法,基地的邵干事给他特制了一支将近一米长的笔,可以用来坐着写字。我们又出去给他买了水写纸,他就每天坐在椅子上写大字,有时候让我们也写,他在一旁指导。他说:"等我退休以后,我要办个书法班,专门教小孩子写书法,写书法乐趣无穷啊!"

  父亲是从当旅长的时候开始练习写书法的,他凭着自己的智慧和毅力苦心研究,在书法上也是颇有建树的,曾先后发表了不少作品。2003年年底,时值毛泽东主席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各出版社相继出版了很多有关主席的书籍,父亲不无遗憾地说:"要是我能出去挑几本书就好了!"当时,电视正在播放《独领风骚》系列片,他每天到时收看,有时还给我们讲一些相关的历史。后来我们出去把这本书买回来,他仔细地阅读,还在部分地方做了标记。

  父亲是个视书如命的人。他所珍藏的书籍有几柜子,包括各个学科。记得曾听母亲说,有一次搬家,父亲由于工作太忙不能帮忙收拾东西,只有母亲一个人整理,那么多书,母亲又搬不动,随口说了句气话:"急了我都把它卖了!"父亲一听赶紧说:"你卖什么都行,书不能卖!"弄得母亲哭笑不得。

  住院期间,基地好多人前来看望,讲起曾经到野外去堪察地形,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记不得曾经是谁来看望他,他遗憾地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你们一起堪察地形了!"

  有的旅首长邀请他到南方去休养一段时间,南国的气候温暖,适宜户外活动,有助于身体恢复,他推脱说:"现在去身体不行,等我好一点再去!"其实这只是他的托词,他怕给他们添麻烦。

  往常的长假,我们曾经跟他提过想到几个单位去玩一玩,他却说:"你们去干什么,人家平时忙得很,好不容易才有几天休息,还得招待你们,又得有人陪着,不烦吗?"母亲随军这么多年,父亲从来没有因工作之便把母亲带出去转一转。1999年11月,父亲到某市去开会,院子里有个阿姨想和他们一道去,想找个伴,就问母亲去不去。没想到母亲刚一开口,父亲就说:"我去开会,又不是去玩,你去干什么?"母亲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跟你出去过,这是人家找我做伴,要不然我才不会跟你去。""要去你自己坐火车去!"母亲很生气:"我坐火车去,我还没到,你们都要回来了,我去干嘛?"父亲又说:"要坐飞机你自己出钱!"母亲生气地说:"自己出就自己出呗,我还有那么多工资,飞机票还是买得起!"就这样母亲扭着劲找单位的人买了同一班飞机去了一趟该市。

  父亲始终放不下基地的事,总是想回去。干部处张处长向他汇报工作,我们嘱咐他尽量半个小时结束,可他和张处长谈了一个多小时。等张处长走了以后,他赶紧躺下来休息。

  春节前,某基地杨政委来看他,他们一聊就聊了两个多小时。杨政委在对父亲的回忆文章中说,"我本来是想劝他安心养病的,但我决定放弃我的想法。因为我发现,每当谈到部队建设时,他的精神和情绪反倒更好,疾病带给他的痛苦就会从他的眼神中消失。导弹事业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部分。"

  他几次想出院都被我们劝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写下了"窗外隐现楼外楼,室内病床使人愁。何日赢得持久战,生活工作都自由。"的七言诗句。第一个疗程化疗结束以后,他极力要求出院。

  回到家以后,他多次在基地召开会议,指导工作。连从家到办公室一百多米的路程,他走回来都累得气喘吁吁,还每天坚持上半天班。还亲自到礼堂边上的健身场馆去看工程的进展情况。

  白天受了风寒,夜里开始腹痛,痛得满头大汗,因为是夜里一两点钟,他不让母亲打电话叫医生,怕影响别人休息,想等到天亮以后再叫,可母亲害怕拖时间长了,病情加重,还是打电话把医生叫来了。医生了解了白天的情况,又给他服了药,疼痛渐渐缓解,临走前他还特意跟医生们致谢:"谢谢你们,影响你们休息了!"还有一次腹痛正好赶在吃晚饭的时间,他硬是让母亲把吃饭时间错过去再打电话。

  只要身体稍微好一点,他就拿起手中的笔写书法。当他发现自己还能写毛笔字的时候,他非常激动地说:"我以为我不能再写字了,要是恢复能到打乒乓球就更好了!"

  转眼间到了三月底,刚好是他做化疗第三个疗程结束,该去复查了,没想到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回基地。复查的结果是肝脏和腹膜后淋巴结都出现转移灶。

  4月1日,在组织的帮助下,父亲被转到解放军总医院接受治疗。这一消息并没有让父亲知道。二炮首长对此相当关心,曾多次到医院看望,并和医院沟通希望医院尽最大努力挽救父亲。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们和母亲都先后赶到北京,陪在父亲身边,我们知道,这可能是和他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光了。从我们到北京全家人团聚到父亲去世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这是我们结婚以来四口人一起生活最长的一段时间。平日里经常是母亲一个人在家,父亲出差,我们俩在外地上学,放假也顶多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毕业以后,工作单位又不在一起,一直分居,家里四口人常常住在四个或三个地方。难得我们一家人团聚,却想不到是在医院。

  父亲其实很乐观。有一次,好像是李龙虎叔叔他们来看他吧,他和他们聊得特别高兴,因为他们大都谈的是工作。谈完后,他兴致勃勃地把他们送走了。他们走后,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用手压着肚子,表情有些痛苦。我们上前问他:"爸爸,肚子又痛了?刚才李叔叔他们在的时候不痛吗?"他笑着说:"也痛,但是和他们说起事来好像就忘了。"

  父亲似乎渐渐从来访的人的神情和情感中对自己的病情有所察觉,他没有再撵我们去上班,也没有撵母亲回去上班,大概他也想珍惜与家人团聚的最后的时光吧!

  父亲的调动命令下了以后,他曾对我们的临时住房进行过细致的安排,包括对新添家具的选购和摆放;也曾想到新家看一看,但始终没有实现这个愿望,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是他放心不下我们的一种表现。在他去逝前的一个月左右,奶奶和姑奶奶以及姑妈、叔叔等人来了。爸爸看到他们非常亲切,他向奶奶询问身体情况。自打爷爷去世以后,爸爸一直想把奶奶接到家里来住,但迫于工作没抽出时间,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自己就生病住进了医院。

  他询问叔叔、及姑姑的小家情况,问他们的经济收入,生活上有没有困难。他说:"你们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就行了,老人由我负责。"他虽然自己平时舍不得花钱,但这次却交待崔秘书要安排他们到北京的名胜古迹去转一转,而且把每天的行程都定好了。

  当时崔秘书还纳闷,首长为何这么细致,他哪里知道父亲有多么爱他的家人。只要是他的弟弟妹妹们经济上有困难,他从不说二话;每次回老家,他都要给爷爷奶奶们钱;每到春节前夕他就张罗着给两边的老人邮钱。他知道这次他们都是第一次到京城来,姑妈可能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所以他对他们很关心,也许他考虑到如果不是他自己生病可能他们还不会来。

  就在奶奶他们到来的第二天,父亲的病情就加重了,从那以后,他几乎没再下过床。虽然他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但他从未把他的痛苦讲给我们。如果躺累了,他就忍着痛坐起来写字,看着他的神情真让人心痛。皮肤微黄,双眉紧锁,额头的汗珠由小变大,又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时不时地嘴唇抽动一下。我们劝他休息一下,可是他说,"写字分散一点精力,就没有那么疼了。"实在坚持不住时,他才躺下来;躺下来也疼,他就顺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书翻看着。

  没生病之前,他的床头也总是放着一堆书的,白天因为工作忙,没有时间看书和看报纸,他就在晚上躺在床头开着小床头灯看书。他喜欢看史书,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战役都装在他的脑海里。

  他有一股"钻"劲,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他就一定把它学会、做好。他为了学书法,曾经把所有的汉字的楷书、隶书、行书、草书的写法都找出来,缩小复印后又一个一个剪下来贴到一本四角号码字典里每个字的旁边,以便于记忆。为了学电脑,他经常熬到深夜,工作之余他就把"老师"请到家里来,手把手地教,一点一滴地学。

  在父亲最后昏迷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说着自己的工作,这都是他戎马一生的体现,工作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把他的生命献给了部队,把他的精神留给了后人。

责编:王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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