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无法告别”特别报道之开首篇
————我们为什么无法告别
人们用“亘古不变”来形容山川河流,现在,山川真的要变了。
2003年6月1日,我们将目睹一个千万年从未有过的巨大变化。从这一天开始,长江三峡大坝以西400公里以内、海拔135米以下的数千城镇将消失在水面以下,数百万人口迁移。
三峡,长江最奇峻、壮丽的一段,也是长江最有性格的一段。它雄奇诡异、惊险莫测、激越飘荡。
而这一切就要消失。
这个充满险滩、恶水、沉船、死亡、抗争的地方,一切由险峻雄奇而来的故事都将戛然而止。它的奔腾跌宕、它的白浪滔天、它的剑气如虹,都将化为天水相接、烟波浩淼的一汪平静。
这是人类创造文明以来,对自然的一次最大规模的、绝无仅有的改变。
它在改变着大地容貌,也让长江边上沿袭了数千年的社会生态随着实体的湮灭而“席终人散”。
即将失去的将永远失去,城市的传统和气味的形成必须经历上千年的发酵,点点滴滴均是浑然天成,永远无法复制,不同的城市铭刻着不同的历史记忆,蕴涵着不同的文化和风俗。
而迁移后重盖的所谓新城大同小异,功利的城市效能,全新的砖瓦,茫然的人群,人文上的积淀在哪里?
人们在告别之间,才蓦然发现,对三峡了解实在太少了,对三峡这条文明大通道的意义也认识得太晚了。
我们奔赴三峡,我们用心去记录,记录即将消失的三峡,记录长江曾有的性情,记录几千年来人们和长江相伴的朝朝暮暮生生死死。
这一切我们无从忘却,因而无法告别。(南方周末2002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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